#2 山月狂想

——重读中岛敦《山月记》有感

好书多读。《山月记》这本小书，我一读再读。

初初拿起这本书，看到它的封面，我不禁想起了聂鲁达的一句话：「当华美的叶片落尽，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寻」，直到读完全书，我仍然觉得这是对它最好的概述。然而既是重读有感，定是要写出些许新意来的。

今天不谈生命脉络，那便从「山月」讲起。

私以为「山月」本就是极美好的字眼，因其并非是城市中视线越过数重钢筋水泥才可见的狭小天空的边角，而是无边暗夜的领主，是自然流露出而非刻意显露的智慧光芒。

我们从小背诵的静夜思中「举头望明月，低头思故乡」一句，有学者研究后以为是「举头望山月」，无论如何，月都勾起了古往今来无数人的乡愁。若确乎是「山月」， 想来李白也会认同我的看法。且那月悬高空，朗照千年，照关山万里，照庭院篱墙，照书中古人，也照得眼前你我。由此观之，当我们仰望山月的同时，又该仰望了多少过去与未来交织间的悲欢离合。

近年有一部动漫叫《文豪野犬》，主人公中岛敦有着化身白虎的异能，中岛敦的原型是日本作家松岛敦，而化身白虎则与他的作品中《山月记》这一篇章有关了。

《山月记》的故事中，李徵自幼多才，入仕后却只担任低级官吏，想靠作诗扬名，也未果。而许多才能不及他的同龄人，却已然身居高位，李徵在自尊、自卑、不甘等等一系列复杂心理的推动下滑向了偏执的极端，而这些积聚的情感终于在一个晚上爆发，他在山月朗照下变成了虎（但此时并未沉迷，有时也会作为人类醒来）。

后来他的老友路过，山月下，李徵向老友吐露心声，也向读者传递着重要讯息：「世上每个人都是驯兽师，而那匹猛兽就是我们各自的性情」，想来确实如此，有人曾把自负和自卑比作共用一堵墙的两间房，只有找到合适自我的心态平衡点，才不至于推倒这堵墙，才不至于被心中的猛兽所吞噬。

「仰望山月」其实就是在「观照自我」，或许我们都还没能成为有云心月性，能处变不惊之人，或许我们在学习生活中还都还如李徵所说：「因害怕自己并非美玉，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，又半信自己是美玉，故又不敢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。」但也正是在这样一次次对自我的思考和怀疑中，我们尝试着突破，从而得到成长。

朱光潜曾言：「人生是最诡秘而繁复的，悲字乐字都不足以概其全。」虽然我们还无法参透繁复诡秘的人生，也不知自己是美玉还是瓦砾，但想来每个人赤手空拳来到这世间——人人都一样——那么不如继续前行，或许反而能做出一番事业来，使我们某天在仰望山月之时，可以不羡山月照千秋，只因是非得失皆已了然在心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