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3 我们看待「矫情」的视角
在房间翻出了一本周记,写它时我才刚上高一。其中一篇里我聊到了「网络古风」,毫不吝啬地表达了对其「亵渎文化」和「矫揉造作」的不满。如今再读,不能说有理有据,至少是狗屁不通。
很难说那时我对所谓「网络古风」有多大恶意,至少不到文中那般可称「深恶痛绝」的地步。
再到二零年初,我在逛豆瓣时,发现了一个画风奇特的「矫情文字品鉴小组」(下称「矫组」)。曾经让我长篇大论发牢骚的「网络古风」在组里占据了不少版面。读里面的帖子,我好像又找回了一点批驳「网络古风」时的感受。
但同时,当时还不够规范的矫组仍有大面积针对空间、朋友圈等私人社交平台的「反矫」内容,不免致使人人自危。
这个「人人」自然也包括我。
想了想自己这么多年发过的奇奇怪怪的说说,我不禁后背一凉,本着「打不过就加入」的原则,决定先买房住下。于是潜水至今。
写到这里,我都觉得自己真是双标啊。
字面意义上,「矫情」大约是说矫揉造作、无理取闹、掩饰真情等等。实际使用中「矫情」的意义只会更宽泛。
我们总是一边毫无愧色地表达对无关乎己的矫情的厌恶,一边又得试试自省:我这样的言行,算不算矫情?甚至说,某些时候,我们需要掩饰自己可能显得不合时宜的情绪表达,以成全别人眼中的「不矫情」——按照上面的定义,我突然觉得,这才是一种矫情了。
有关「矫情」,以我的见识,实难条分缕析,说得清楚明白。在此我能只从个人经验出发,聊聊我们看待「矫情」的视角。
当我们用「矫情」一词为某些作品或者言行贴上标签时,「矫情」这个词语就不可避免的被附加上了一种微妙的「排斥感」,直接来看这是这些作品或言行令我们感到不舒适。而面对这种不舒适感时,比起理解,评判显得更为简便易行。而当我们做出「矫情」这一判定时,其实也是在「拒绝理解」。
我一向认同「彻底理解他人的感受是不可能的事」,但我也不得不承认,即便如此,共情能力依然弥足珍贵。毕竟它意味着对每一个鲜活的生命与真实的感触最基本的尊重,甚至是反过来被理解被尊重的权利。
当然,「拒绝理解」并不全然是不好的,「理解」需要时间和经历,甚至需要一些近乎巧合的共同生命经验,这些都不能强求。因此我会认为,某些时候对某事某物某人做出「矫情」的判定并不是一件值得让自己感到「负罪」的行为。因为这样的行为无可避免,就像「矫情」本身有时也无可避免一样。
说回前文的「网络古风」,以及矫组中与它相似的的「缱绻学」「咯噔学」,甚至多年前曾风行而如今遭人鄙夷的「非主流」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」等等。我们在看待它们或者是当年我在写那篇周记的时候,都不免带了一种「优越感」,它并非完全恶意,一定程度上或许也体现了人们对和谐与秩序的不断追求,也是对美的新的追求,有一些正向的意义。
但凡事过犹不及,有时我逛矫组,会感到自己深陷于一种「审丑」的心态里,在鉴赏「矫情文学」的过程中确认自己的「优越感」,以此自我认同。再进一层,或许正如一些评论文章所指出的,这时的反矫情反而成了另一种形式的自恋和矫情,有时它甚至并非是无害和无可指摘的。那它是否又背离了这种对秩序、对和谐、对美的追求呢?我想说不是的。
值得一提的是,我们如今谈论的「美学」发源于西方,它最初的名字的含义应当是「感性学」。我最近在读的《审丑》也指出,「丑并不是美的对立面,而是美的一个方面。」从这个意义上我们或许可说,「矫情」与「反矫情」并非是水火不容的。我们能做的是在二者之间寻求一种更为舒适合宜的生活状态。沈从文先生所言的「优美、健康、自然而又不悖于人性的人生形式」是应被提倡的。我们可以深思善怀,但不该无病呻吟。我们无法感同身受,至少尝试过理解与包容,而非不假思索,以「矫情」一言蔽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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拓展
[1] 卧底「咯噔文学」发源地 /书单君
[2]「矫情文学品鉴」走红:「反矫情」是另外一种自恋吗? /孙慈姗
[3]《审丑:万物美学》 /Stephen Bayley
[4] 当我们看土味视频的时候我们究竟在看什么? /新闻实验室
和上文聊到的「矫情」并不直接相关,却是一些有启发性的内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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