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5 写在2022年的最后一天

忙完了期末考试，好像一年就已经结束了。剩下的天数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，只是吃了睡睡了吃。今年利川的天然气供应出了些岔子，我病没大好，全身惫懒得很，也不愿烤那忽冷忽热的气炉子。铺了电热毯的床是尺寸正合适的粘鼠板，我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心甘情愿挨粘的蠢笨鼠样。

其实从前我没这么爱睡觉，不过自搬校区后失去上床下桌改住上下铺以来，没课的下午往往就倒头梦大千了。醒来或已晚上七点，吃过饭处理完一票未读消息，不久又可以物理躺平。我慢慢也觉得如此甚好。

类似的事情良多。我似乎是抱着一种矫枉过正的态度，在找寻一种模糊的松弛感——即使我依然怀念全身心投入学习就可以自适的生活，也不再排斥见缝插针地多加一些香辛料，而后才能知道，我喜欢的是花椒，不喜欢的是八角。

这一年里，我打游戏，从PC游戏到各式手游，从魂类到塔防，然后知道自己其实不想和人打交道，那就不打PVP；我看影视片，从老电影到时兴轻喜剧，着迷于魔法少女的无限博弈，也旁观花束般美好徒劳的感情，亦为流年烛影下的今夕何夕略略心悸，然后知道自己欣赏自如的表达，而不喜欢讨好和刻意；我看网文，看别人批评某作者曾经的遣词网感不足，却也知道自己其实会赞赏这种「端着」的态度……我一向清楚自己并非没有偏好，只是现在我也慢慢开始清楚怎么让它不被绑架和轻易动摇。

这或许只能算选择消费，由是我也选择更多的生活。原先我是念工商管理，如今转专业去了大数据，面试的老师挺喜欢我，没有向对其他人一样地发难。一切都很顺利地背离了我曾经对生涯的设想，兜兜转转，我又成了个半个理工生。遗憾不是没有。对我来说，可能是提笔越发成了一件艰难的事，分工表需要我做PPT、排版、写代码，这样一来，文字工作大约是轮不到我，而我也有心无力。回忆这大半年来，除了论文作业，竟然没有真正动笔头的时候。曾经我想学中文，或是学戏文，一辈子浸在人文精神的海里，如今我却近乎是靠着断裂确认与它的连接，但我其实也不想放下。

可是世界上从来不乏选择和未选择的路。我喜欢这样一段话，说的是「我们选择的方向，我们行走的方式，我们前行时留下的身影，将构成全部的我们，它的意义超出了那些对人生目的史诗般的追问，超出了记载传说的河流和厚厚的史籍，超出了答案本身」。我说遗憾不是没有，但也仅仅是遗憾了，去年我写「靠热爱吃饭，热爱迟早变得不那么喜欢」，今年重提，我还是不加否定的。况且我从来不讨厌我敲下的每行代码、参加的每个项目，也明白它们可以带给我更多选择。

只不过，当一年结束和开始的时候，我不会想去写什么代码或者项目，而想念起一段博尔赫斯的岁末诗：

以二换三的小小象征把戏

把一个行将结束和另一个迅即开始的时期融会在一起的无谓比喻

或者一个天文进程的终极

全都不能搅扰和毁坏今夜的沉沉宁寂

并让我们潜心等待

那必不可免的十二下钟声的敲击

——它就像我没有念完的几行所说的一样，击中的是我心底某种在时间水流中静止不变东西——这些微不足道的因子，弥足珍贵地影响着我行走的姿态和方式。